台灣痞客?

序章 逆轉

「……由於大陸冷氣團南下，寒流正肆虐臺灣本島，低溫將持續最少一個星期，氣象局提醒民眾需注意保暖。下一節新聞，我們將為您披露三個月前蒼森區的謎般廢墟內幕……」

蔓幽區的一棟老舊公寓內，14吋電視機正播報著夜線新聞，這臺沒人在看的電視機，年紀跟這棟公寓差不多，就算略過掉漆的爛殼，畫面上的雪花也不會輸給公寓斑駁的外牆磁磚。現在，螢幕上暴風雪級的雪花已經徹底扭曲了女主播的臉孔，而她的嗓音也逐漸被雜訊聲所蓋過，直到一隻手把插頭拔掉之後，電視機才終於安靜下來。

手的主人是個十八歲的少年，一頭棕黑相間的亂髮直接蓋住了大半邊臉，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修剪了，通常看見他頹廢的髮型，一般人就不會太注意他的臉，所以，自然也不會注意到他那雙慵懶的黑眼睛。

身材偏瘦的他穿著一件領口泛黃的白色羽絨外套，剛好遮住裡面毛球亂滾的黑色毛衣，總之他全身上下就只剩套在腿上的牛仔褲還算能看，至少開洞的位置跟近幾年流行的刷破褲挺類似，差別只在他褲子上的洞是自然生成，在鬼斧神工之下剛好跟上了時尚潮流。

「寒流……窮人的天敵啊！」
坐在地板上的少年連續打了兩個噴嚏，將電視插頭甩在一邊，把矮几下的電腦開了機。跟那臺老電視一樣，老電腦的起床氣他再清楚不過，在震耳欲聾的風扇怒吼下，他泡了一包科學麵，直到淅哩呼嚕吃了大半碗後，老電腦才終於開機完畢。

少年把手搭在滑鼠上，這隻滑鼠的外觀慘不忍睹，其實不只是滑鼠，附近的鍵盤、喇叭、螢幕外殼也全是詭異的黑色調，雖然你可以從一些小角落發現……它們原本都應該是白色的，就跟矮几下主機的風扇破喉嚨一樣，一切都是幾萬顆灰塵的Ｎ年傑作。

電腦週邊裡面，唯一不黑的東西就只有滑鼠墊，它是彩色的，正確來說……它是一本彩色的數學課本，課本封面底下還有兩個用原子筆寫的歪扭字體。

蕭羽
這是少年的名字，這當然也是他的數學課本，但他已經輟學一年了，課本也只剩下滑鼠墊的功能，而為了不占空間，其他課本他早就全拿去回收了，一堆書裡面只有「滑鼠墊」僥倖存活下來，於是，從前他最討厭的數學課本也成了他念過高中的唯一證明，無疑是意外的諷刺。

「什麼！李夢涵出了新單曲？」
連上了網，臉書上朋友的炫耀文第一個吸引了蕭羽的注意，他嫉妒地看著那張附有李夢涵親筆簽名的專輯照片，不甘的甩了個「讚」，他當然買不起當紅偶像李夢涵的新單曲，更別提去什麼簽名會了，就算他能翹班過去，也沒有一套像樣的衣服能面對偶像，一路上的開銷也是個問題，他實在沒有閒錢讓自己奢侈。

但如果只是聽個歌，窮人還是有那個資格的。

蕭羽狠狠關掉了臉書頁面，將亂糟糟的頭髮勾到耳後，下一分鐘，萬惡的某論壇頁面呈現在他的眼前。登入潛水帳號、十五字感謝語複製貼上、輸入免費空間驗證碼、解壓縮密碼複製貼上……蕭羽駕輕就熟的完成了享受盜版的所有前製作業，李夢涵的新單曲立刻化作320K等級的ＭＰ３，順著網路線灌溉了老電腦的硬碟，在黑色破喇叭前開出了燦爛的音符花朵。

近一年來，李夢涵的歌聲一直是蕭羽的精神依靠，從欠下一屁股債的父親跑路開始，蕭羽的人生就轉了調，先是積勞成疾的母親病倒住院，接著他也不得不休學負擔家計。至今這段難熬的日子裡，李夢涵悠揚空靈的柔美嗓音都陪伴著蕭羽，就好比現在，讓他浮動的心迅速平復下來。

輕盈的痛覺平息了，你來了又走了。
飛舞的幻覺安靜了，我哭了又笑了。
不被允許的～深深盼望著～
支離破碎的～鏤空的心呢？
快樂，逆轉了。
虛幻的你的邪惡，
眷戀和別離，想緊緊擁抱著。
痛苦，逆轉了。
綺麗的夢的顏色，
剎那和永恆，想默默守護著。

蕭羽慵懶的眼睛閃過了一絲光芒，沒什麼戀愛經驗的他當然不會跟歌曲裡的悲傷元素有什麼共鳴，純粹就只是一個字眼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
「逆轉……。」
蕭羽重複著這首單曲的名字，隨著音樂旋律不斷繚繞耳際，一個他猶豫許久的瘋狂想法逐漸在腦中茁壯起來。他深吸了一口氣，接著就點開了瀏覽器書籤，從眾多條目中進了一個網址，這是一個祕密的地下網站，是他幾個月前在地下賭場打工時跟人家抄來的。現在，他瞇著眼盯著螢幕那一行行的微小字體，飛快地在所有空格裡填上該填的資訊。

會員Aaron567：你是否確定購買此商品？
螢幕裡一個紅底視窗彈了出來，蕭羽知道，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回頭的機會。
「痛苦，逆轉了。綺麗的夢的顏色，剎那和永恆，想默默守護著。」李夢涵的《逆轉》又唱完了一次，在這數秒的無聲間歇中，蕭羽穩住自己不住顫抖的手，終於下定了決心。

「我想守護好一切，所以……。」
蕭羽按下了確定鍵，警告視窗瞬間消失，眼前只剩下一幅商品參考圖片，那是一把改造手槍，在白底的背景下閃爍著黑色的光。